“陶师傅.您烙的小火烧穿迷彩服了. 一位买饭的人对她说. 小火烧糊了.凹凸不平.像一只只斑驳的小乌龟.真对不起. 陶影很内疚.她对工作还是很负责的.这两天常常走神. 一定要把事情挽回来!夜里.小也睡了.陶影把儿子的双腿捋直:孩子平展得如同缩过水的新布.陶影用卷尺从他的脚跟量到脑瓜顶.一米零九厘米. 她决定给红衣青年的领导写一封信.拿起笔来.才知道这事多么艰难!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.当钳工的丈夫说:“写了又能咋样? 是啊.她也不知道能咋样.只是为了融化孩子眼中那些寒冰.她必须要干点什么. 终于.她写好了.厂里有位号称“作家 的.听说在报屁股上发表过“豆腐块 .陶影恭恭敬敬地找到他.递上自己的作品. “这像个通讯报道.不生动.不感人. “作家 用焦黄的指头戳着陶影给报社写的读者来信. 陶影不很清楚通讯报道到底是个啥样子.只知道此刻这样讲.肯定是不满意.看着焦黄指头上的茧子.她连连点头. “你得这么写.开头先声夺人.其后耳目一新.得让编辑在一大堆稿件里一瞅见你这一篇.眼前呼地一亮.好像在土豆堆里突然见到一个苹果.最重要的是.要哀而动人.哀兵必胜.你懂不懂? 陶影连连点头. “作家 受了鼓励.侃得越发来劲:“比如这开头吧.就改成:佛法无边.五龄孩童未进寺门先长一寸,佛法有限.刚回到家就跟原先一样高了--当然后头这句对偶还不工整.你再考虑一下-- 陶影拼命心记.还是没能记全“作家 的话.她又修改了一遍.抄好.挂号寄出去. “作家 吃饭时来买小火烧.“您稍等. 陶影的脸镶在收饭票的小窗口.像一张拘谨的照片. “作家 想可能是今天的小火烧又烤糊了.为了酬谢点拨之功.给几个糊得轻的. “给您.这几个特地多放了糖和芝麻. 陶影怯怯地说.这是一个白案上的烤活女工所能表达的最大谢意了. 其后.是漫长的等待.陶影每天都极其认真地看报纸.连报纸中缝录像机的广告都不放过.然后是听广播.她想那些声音甜美庄重的播音员.也许会在一个晴朗的早晨.一字不差地把自己写的那封信念出来.最后是到收发室去看信.她想也许寺院管理部门会给她回一封道歉信-- 她设想了一百种可能.但一种可能都没有发生.日子像雪白的面粉.毫无变化地流泻过去.小也外表已恢复正常.但陶影坚信那一幕绝没有消失. 终于.等到了一句问话:“哪里是陶影同志的家? “我知道.我带你们去. 小也兴高采烈地领着两位穿干部服的老者走进家门.“妈妈.来客人啦! 陶影正在洗衣服.泡沫一直漫到胳膊肘. “我们是寺庙公园管理处的.报社把您的信转给我们了.我们来核实一下情况. 陶影很紧张.很沮丧.主要是家中太乱了.还没来得及收拾.他们会觉得她是一个懒女人.也许不会相信她. “小也.你到外面去玩好吗? 陶影设想中一定要让小也在.让他把事情搞清楚.真等事到临头.她心中不安.想象不出会出现什么情景.能有红衣青年那样的下属.领导估计也好不到哪去. “我们已经找当事人调查过了.情况基本属实.不要叫孩子走.我们要实地测量一下身高. 那位年纪较轻的说. 小也顺从地贴在墙壁上.雪白的墙壁衬着他.好像一幅画.他不由自主贴得很紧.测量身高勾起了他稀薄的记忆.重又感到那一天的恐惧. 干部们很认真.他们先是毫不吝惜地在墙上划了一道杠.然后用钢卷尺量那杠到地面的距离.钢卷尺像一条闪亮的小溪.在他们身边跳动. 镇静回到了陶影身上.“多少? 她问. “一米一.正好. 较年轻的干部说. “不是正好.你们过了一个月零九天才来.一个月以前.他没有这样高. 陶影平静地反驳. 两位干部对视了一眼.这是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. 他们掏出了五元钱.钱是装在一个信封里的.他们早作了准备.他们量过墙上那条红蚯蚓.知道它缺斤少两. “毕竟那天您没有参观.这是我们的一点赔偿. 年长的干部说.态度很慈祥.看来是位领导. 陶影没有接.那一天失去的快乐.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了. “如果您不要钱.这里有两张参观券.欢迎您和孩子到我们那去. 年轻些的干部更加彬彬有礼. 这不失为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建议.但陶影还是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.那个地方.对于她.对于小也.都永远不会激起快乐的回忆. “您到底要哪样呢? 两位干部一齐问. 是的.陶影在这一瞬.也在问自己.她是个生性平和的女人.别说是两位素不相识的老年人登门致歉.就是红衣青年本人来.她也不会刁难他的. 她究竟想要什么呢? 她把小也推到两位老人面前. “叫爷爷. 她吩咐. “爷爷. 小也叫得很甜. “两位领导.钱请你们收起.票也收起.就是那天当班的查票员.也请不要难为他.他也是负责-- 两位干部一看陶影说得这样宁静.反倒有些无措. 陶影把小也拉得离老人更近些:“只请两位爷爷把那天的事情同孩子讲清楚.告诉他.妈妈没有错儿-- 查看更多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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